雖說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這麽活，但是偏偏就有人能活的跟別人不同。

就例如面前這兩個人。

劉鈺就很佩服那種簡簡單單的日常生活就能硬生生給人一種電影感的人，眼前這兩個人就是如此，尤其是店長。

明明都已經成這個樣子了，但是那個眼神，如果此時此刻背後加個bg，就莫名給人一種一眼萬年般的感覺。

“真服了……該說不愧是店長嗎，身上永遠就是有這種氣勢……雖然我總覺得他這人有時候挺裝逼的，該說這種人什麽時候都放不下架子嗎。”劉鈺說著就用肩膀撞了下葉秋光道，“你說是不是？”

葉秋光那邊沒聲音。

劉鈺撞了一下之後覺得那邊沒聲音，就朝著她那裏看了一眼，這一眼不要緊，她就看見葉秋光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邊的兩個人。

“餵。”劉鈺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餵！”

被劉鈺拿手在眼前晃了一下的葉秋光這才回了神，她一個激靈，轉頭看向了劉鈺，茫然的說：“啊？”

劉鈺不知道為什麽，在看到葉秋光這一系列的反應，還有她剛剛那被打斷前呆滯的眼神時，腦子裏只蹦出來了一個反應。

總感覺……好像她剛剛講了那麽半天，講的口幹舌燥，但眼下好像並沒有什麽用一樣……

嘶。劉鈺打了個激靈，讓自己的思路趕緊回來。

算了，葉秋光這種不清楚夢境本質的人沒譜無所謂，她得好好看著點店長和二號之間初次相遇究竟都發生了什麽事。

於是劉鈺就往前湊了過去，葉秋光也跟著湊了過去，兩個人都一臉放光，十足的仔細，但好像關心的也並不是一回事……

夢境裏面跟回憶這一塊有關的東西是白杉當初曾經寫下的，她本以為不會有人知道這一段回憶，但礙於某種設定癖，所以還是把這一段完完整整的寫了上去，沒想到此時此刻居然真的就誤打誤撞的派上了用場。

店長看起來十分的落魄，就連神情也跟劉鈺記憶中的不一樣，不得不說有些東西再怎麽想象也沒有親眼看見到的要令人震撼，劉鈺忽然間第一次開始思考光明神落入了黑暗這種事是不是給了店長很大的打擊。

因為此時此刻，他的神情看起來幾乎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天使了。

當店長擡起頭看著二號的一瞬間，劉鈺忽然就想起來了自己曾經做過的第一個夢境——那時候的她進入了店長曾經的回憶裏，看見過成千上萬的天使在“她”的腳下飛翔，看見過那仿佛屹立在世界最邊緣處的天使之塔，那都曾經是讓天使所驕傲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麽，劉鈺忽然間就有了那麽一絲絲不忍，這種不忍放在店長的身上其實非常有違和感，因為劉鈺跟王婷婷不一樣，她對天使從來都沒有什麽濾鏡，而且她其實打從心裏覺得店長是個很危險的人，但此時此刻，她的心裏真的生出了對店長的一絲憐憫。

那一刻，劉鈺忽然間覺得自己好像更了解了店長這個人，然後之前一些店長在她看來有些想不通的做法此時此刻都能夠理解了。

這的確是一件很值得深思的事，之前他們蝴蝶密會私底下也曾經討論過店長為什麽會對自己的信徒如此的袒護，以至於有時候在劉鈺看來都有些瘋魔，但是看到了這麽落魄的店長之後，劉鈺覺得這真的不是沒有辦法理解的事情，甚至換作是她，也有可能這麽做的。

這一瞬間劉鈺腦袋裏想了很多很多東西，想到了曾經，想到了現在。然後她不知道怎麽的，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旁邊的葉秋光，可能是想跟身邊的人交流一下自己的情感，然而卻忽然間發現葉秋光的眼神似乎又重新恢覆到了呆滯之中……

餵……劉鈺的手繼續在葉秋光眼前揮舞，又來？

二號靜靜的看著趴在地上的店長很久，過了一會似乎是自言自語道，“聽說這邊有被人遺棄的小狗，看來我來晚了一步啊。”

二號倒不至於是給自己養狗，很有可能是聽了教會的話才過來的。劉鈺在教堂裏面曾經看見過一只很活潑的小狗。

店長聽了這句話並沒有什麽反應。

對了……劉鈺想到，店長曾經在墜落的時候，有過一段非常痛苦的回憶。

那段回憶是由孟莉所提供的，她記得店長跟一群乞丐們混在一起，表現的跟乞丐幾乎沒有任何的差別。

他跟著乞丐們一起討要食物，一起睡在垃圾桶裏，一起每天過著暗無天日一般的生活，然後像乞丐一樣在某一天躲到一個角落裏安安靜靜的死去，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這種時候，他在聽見二號這句話時，會在內心裏產生任何波動嗎？

在劉鈺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的心情下，店長張開了他沙啞的喉嚨。

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粗糙的砂紙一樣，絲毫沒有劉鈺記憶中那絲滑柔順就像大提琴一般，偶爾還能把某些貴族吹捧的上天或者氣個半死的聲音。

“請問有吃的嗎？可憐可憐我吧。”

這是他乞討的時候說慣了的話，可能在他乞討的這一路上他已經說了無數遍，當他說了很多很多遍的時候，他就已經像是一個乞丐了。

如果沒有人回應他，沒有人在此刻停在他的旁邊，他也不可能再開口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當他說完這一句話的時候，劉鈺的心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也說不上來自己此時此刻是個什麽樣的心情，就是微微的有些不舒服。

旁邊的葉秋光半天都沒有聲音，劉鈺都懷疑她是看傻了，實際上二號的確就是有這種可以讓人看傻的美貌，這也是之前劉鈺在聽說“寶石姑娘”的名字後，腦海裏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不可能的，那個寶石姑娘絕對不可能比二號還好看”。

尤其是在現在。

旁邊那個廢棄的箱子裏似乎還殘留著小狗的溫度，二號轉頭看了一眼眼前這個臟兮兮的人，雖然嘴裏是那麽說著，但是臉上倒也沒有任何嫌棄的目光，就好像只是簡簡單單的在說著今天的天氣非常不好。

過去的二號比現在的要更年幼一點，但長相卻似乎沒有發生什麽變化，唯一有變化的可能只有他身上的那種氣質。之前劉鈺每次看見二號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被凍個半死，但是在看到現在的二號時，她忽然間發現現在的二號對比起十年前的他，似乎還是多了一些生氣。

過去的他，才真的冰冷的不像是一個真人，他那雙清澈的瞳孔裏幾乎看不出來一絲情緒，漂亮的就像是一個娃娃。

那時候的他看起來更不像是一個活人，像是一個珍貴的寶劍，一個應該被珍藏起來的藝術品。

那雙細長的手指精致的沒有一絲不好看之處，卻莫名的讓劉鈺膽寒。

她總懷疑二號是剛剛用這雙手殺了人。

現在的二號名副其實，是一個真正被教會所培養出來的人型殺手，劉鈺這才發現蝴蝶密會之前對二號的猜測都錯了，真正的二號原來這麽的美又這麽的令人恐懼。

劉鈺此時此刻倒也沒忘記旁邊的葉秋光，她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常年受過夢境各種洗禮的人了，承受能力怎麽說也比旁邊的姑娘強一些，就安慰性質的握住了她的手。

然後，她卻忽然發現葉秋光的手好像一直在不住的顫抖著。

店長很顯然也在安靜的看著二號。雨水緩緩的沖刷了下來，打濕了他的頭發，也隱隱讓他那張臟兮兮的臉露出了點本來的樣子，那雙綠顏色的瞳孔一閃一閃的，就像是一對疲憊但依舊耀眼的星星。

“我要你做什麽？”二號的聲音格外的冷。

“做什麽？”店長自嘲般的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他才第一次有了點劉鈺記憶中的那種感覺。

“我覺得……我總比狗多些用處吧。”

二號此時此刻本來應該轉身就走的，在劉鈺對二號的印象當中，他理應就是這樣，但是今天二號卻在這裏停留的多了那麽一會兒。

這一會兒是多久？半分鐘？十秒？

很短很短的一剎那，短暫的甚至也不過是眨眼之間。

……

二號似乎是對於一個乞丐終於喪失了自己的全部興趣，他起身準備離開了。

就在他走動時，他胸口處一個小小的銀色十字架隨著他的動作擺動了出來，那個十字架上面還帶著一個小小的綠色寶石，如果不仔細看，那顆寶石很容易就看不見。

也多虧劉鈺的眼神尖，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店長的眼神一瞬間就看到了那個東西。

然後他的眼神就忽然怔住了。

——那個眼神實在是太過於明顯，或許只有此時轉過頭去的二號沒有發現，但是旁觀者清。以至於劉鈺和葉秋光一瞬間都註意到了店長的眼神，還有他看到的那個東西。

“那東西……是什麽？”旁邊的葉秋光小聲的問道。

他認出了二號身上那個代表著教會的圖案。

劉鈺腦海裏一瞬間冒出了這個念頭。

不，不對……店長乞討這麽久，不可能沒遇見過教會的人的，但他為何偏偏只對那十字架反應那麽的大？

劉鈺還沒有搞清楚這件事時，就忽然看見旁邊的葉秋光瘋狂的翻開了筆記本，然後在上面開始塗塗畫畫些什麽。

而就在這時，剛剛被劉鈺認為已經轉身離開的二號忽然又走了回來。

他在劉鈺驚訝的眼神裏，又去而後返。

而他的手上，還拎了另外的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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